作者: [印度] 克里希那穆提
出版社: 九州出版社
译者: 常霜林
出版年: 2010-7
页数: 214
定价: 20.00元
装帧: 平装
丛书: 克里希那穆提作品系列
ISBN: 9787510804410
- 第一章 生命是存在于关系中的运动
- 第二章 形象的制造机制
- 第三章 明悟快感和欲望
- 第四章 为什么性会变成一种问题?
- 第五章 关于纯贞
- 第六章 关于婚姻
- 第七章 什么是爱
- 第八章 关系中的爱
- 第九章 关系意味着无“我”
对于我们每个人来说,在数年来所拥有的这些“关系”中,我们都为他人设立了一种“形象”。这种她或他为彼此创造出的形象就是我们平常所说的关系。也许他们已同床共枕,但事实上他或是她拥有的只是对方的形象。在形象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关联中(我们平时所谓的关系)怎会存有真实,实在的“关系”?我们每一个人自幼便为自己和他人设立了种种形象。
在“关系”之镜中无“我”地静观,在独立于彼此之外的“那里”,才能找到真爱的关系。
请仔细考虑一下“观察”意味着什么。当你观察一棵树,一弯月亮这些身外之物,你总会用到“树”、“月亮”这些词语。你能否在注视那弯明月、那颗苍树时不去为它们命名,不用词语区分呢?你可不可以仅仅只是“看”,而不去想它们的名字、这些名字的涵义,不去想它叫做“树”还是其他?现在,你能否在看到你的妻子、你的丈夫或孩子时,将“妻子”这种词语抛在脑后,摆脱那种形象?你试过吗?当你观察某种事物,而不联想到任何语词、任何名目、任何称为“她”或“他”创造出的样子,那么在这种“观察”中就不会有以你为出发点的中心视觉,然后看看会发生什么吧。词句其实就是思想,思想是记忆的产物,所以记忆、词语、念想、形象这样的东西一直介入你和他人他物之间,对吗?但无论是逻辑思想、词语、词语的内容,还是词语的意义,这些都不是可以“看”到或“观察”到的。于是,在我们上面提到的“观察”中,并没有像是“我”看“你”这样中心视觉的差别。所以只有在独立于彼此之外的“那里”才能和别人建立真正的“关系”,这种“关系”自得其美,且在这种“关系”中,我们需要极富敏感,不断学习。
形象之间没有真爱。
只有摆脱形象才能彼此建立真正的关系。
“注视”的时候不能有任何词语的介入干扰,不允许有任何思想活动的干预。我们必须摆脱这些词语,静静地注视,否则我们永远不可能真正去观察。如果你看着你的妻子或丈夫时,所有快乐、痛苦的记忆都伴随其中,这就是对观察的干扰。只有不怀有任何形象地去“看”才会有真正的“关系”。你语言表达出的形象和其他人语言表达出的形象之间压根不存在关系。它们完全不存在。
通过自我观察,你还可以发现你对自己有一种形象,这种形象可能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也可能是自卑自贱、谨小慎微;或者是你经验丰富、学识渊博,自然而然对自己形成了一种专业权威的形象。我们为什么会有这些关于自己的形象呢?正是它们把人与人分别开来:如果你将自己的形象设定为瑞士人,或是英国人、法国人,那么这个形象不但会妨碍你洞察人性,还会将你与他人分离。而有分离、有界分的地方就会有冲突——正如遍布当今世界各个角落的冲突:阿拉伯世界与以色列的冲突,穆斯林和印度教徒的冲突,基督教派之间的冲突……无论是民族差异还是经济分歧,其根源都在于人们的形象、观念、思想、还有形象所依附的大脑。
正是因为这些形象的存在,人们彼此才不可能完全了解。
两个形象之间并不存在爱。如果你对我怀有某种形象,对我有某些看法,我怎么会爱你而你又怎么可能爱我呢?如果我曾经伤害过你,强迫过你,如果我曾经雄心勃勃,又足够聪明,于是在某些方面超过了你,你怎么会爱我?如果你对我的地位、工作构成威胁。如果你和我的妻子私奔了,我怎么可能爱你?如果你我属于不同的国家,归属不同派别——比如说你皈依印度教,或是佛教、天主教,或其他宗教,而我是一个穆斯林——我们之间怎会有爱?因此,除非我们彻底改变“关系”观,否则就不会得到真正的平静安宁。
所以,要想建立正确的关系,必须要消除形象的存在。
消除形象需要极强的理解力、注意力及探索能力,永远不能下任何论断,因为一个探索不息的人是永远不会得出任何结论的。
制造形象的机制又是什么?你理解吗?这种形象必须被建立,被维持,否则便会分蹦瓦解。所以你必须自己去发现这种机制是怎样运作的。而当你了解了这种机制的实质和重要性,这种形象便会自动消除了——不但是那些你意识到的形象,那些你有意识为自己创造出来的表面化的影像,还包括所有深层次的形象——所有的这些形象都瓦解了。
我们必须深入探究,去发现形象究竟是怎样产生的,以及是否有可能使创造这些形象的机制停止运作。这些只有人与人之间建立一种真正的“关系”时才能实现,这种关系并不存在于两个形象这种无生命的实体之间。这其实很简单。你恭维我、尊重我,于是我对你产生了一种形象,因为我们之间曾经有过侮辱或恭维的经历。我还有一系列其他经历——关于痛苦、死亡、怜悯、冲突、饥饿、孤独……这一切都在我脑海中产生一种形象。这样推来我就是那个形象了。然而事实上并不是说我就等同于那个形象,也不是说形象与我是不同的;我指的是那个形象是“我”,不是本真的我,而是那个思考的“我”。正是“我”这个思考者创造了这种形象。所有这些思考者、观察者、经历者通过自己身体上、精神上、思维上的回应,在记忆和思索的基础上创造了形象。因此,这种机制便是思索,由思想而生。而思想是必须的,否则你无法生存。
只有当这种形象被打破,且人们不再去继续制造形象,冲突才会彻底消失。到那时才会有安宁:内心的平静,还有外物世界的和平。只有你的内心保持这份安宁,你的思想才会自由,才会行得更远。
“关系”就意味着设立形象机制的消除,只有彻底颠覆这种机制的存在,才能建立真正的关系。因此,矛盾冲突也要消除。很显然,矛盾冲突结束的终点便是自由产生的起点——那是真正的自由,不是一种念想,而是真实的状态。在这种自由的状态中,我们的思想将不会曲意逢迎、滋生偏见,也不会抱有幻想、向往神秘,也因此可以走得更远。
在我没有全神贯注的那一刻,念想便悄然而上,创造出形象。
念想在很大程度上,或者在根本上不会进入到自我生理保护的反应之中。而心理上的这种形象制造就是经常不专注的结果,这种不专注恰恰就是念想的本质特征。念想本身就是不专注的。专注并无中心点,因为它本身就是一种全神贯注,故而它没有从这一处跑到另一处的那样的焦点。全神贯注的状态中不会有念想的运动。只有人的思绪不专注时,念想才会滋生。
念想是这个问题的根本,是记忆的产物;记忆来自于经历,永远都是受限的、支离破碎的。记忆、知识都不可能是完全的,因为支离破碎,所以没有全神贯注。
欲望是一种能量,需要去了悟,不能仅仅压制它或屈从于它。任何试图强迫或压抑欲望的努力都会带来冲突,钝化感觉。
重要的是理解快感,而不是试图摆脱它。
我们渴望快感,因为它其实是我们内心深处默默在追求的唯一的东西。
如果人们只想要得到快感,那么我们在得到快感的同时,就会步入悲伤、迷惑、假象之中,还会创造出错误的价值观,如此一来我们便会和明晰的存在失之交臂。
快感是念想对感知的延续和培养。
如果你没有念想,那么当你看到一种美好的事物,你就会止步于当下的喜悦。但是偏偏念想此时会介入,说道:“不行,我必须拥有它”,于是便打开了念想之流的闸门。
观看、接触、感觉,然后念想利用感觉滋养占有某物的欲望,或是摒弃某物的欲望。
欲望源自这样一个运动过程:观看——接触——感觉——怀有形象的念想。现在我们可以这样说:从观看到接触、感觉的过程无可厚非,这是正常、健康的心理状态,但是要就此打住,不要让念想趁势而入进而将其变为欲望。了解到这一点,你就会明白完全可以不用压制欲望。你看到一栋漂亮的房子,窗门齐整、顶及穹窿,实墙厚壁,浑然一体,又有精心料理的精致花园。你看到它,产生了一种感觉,于是你接触它——你不一定是用手真正地碰触它,你可以用眼睛去“接触”——你嗅到了清新的空气,草木的香味,还有刚刚修剪过的草坪的清香。你能不能止步于此呢?停下来,然后说,“这确实是一座漂亮的房子”但是不要将它记录在脑海中,也不要有“我想要得到这座房子”的念想,这种念想其实就是欲望的延续。如果你明悟了念想和欲望的本质,你就可以很轻松地做到这一点。
欲望也就是源自创造出形象的念想,在此之前并无欲望的存在。感官的反映本无可厚非,但是当念想创造出形象的那一刻,欲望便开始了。
让我们首先来看看一直控制自身,压制、升华欲望的心念——这样满载负荷,变得麻木迟钝。即使它再怎么谈论着敏锐、美德,或是我们必须注重兄弟友爱,创造出一个美好的世界,还有人们其他一些无稽之谈,这都是在压抑欲望,这种心灵也因不了解所压抑的欲望而变得麻木迟钝。
并不是说你不能有欲望,只是要你在观察的时候不要加入任何心念对事物的描述。我们可以看着月亮而不再内心马上提醒自己,“那是月亮,多漂亮啊”,这样接下来就不会有心念间进一步的对话。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你就会发现在全神投入的观察、感觉和真挚的感情中,爱就会不受任何欲望和矛盾的困扰,自然而然地流淌其中。
欲望本身没有错,应该去观察和审视欲望的整个活动,这样它就不会成为混乱的根源。
欲望是什么?欲望源自于你看到一个漂亮女人、一辆漂亮汽车、一位衣着考究的绅士,或是一栋干净舒适的房子。脑海中有了这些概念,接着便是接触、感觉,最后到欲望。
是什么使欲望得到延续的呢?很显然,就是这种欲望的延续力越来越强大,最后变为意志。是这样吧?所以我必须找出是什么给予欲望这种延续力。如果我可以找到,我就会知道该怎样处理欲望,我就不会去压制欲望。
是什么使欲望得以延续呢?我看到漂亮迷人的东西,欲望由此被唤醒。现在我必须找出是什么给欲望以生命力,使它的力量能够延续。欲望能使我产生快感,我一直想着这种快感,于是欲望便得以延续。你想着性,这种想法使欲望延续;或者说你想着昨天的痛苦、不幸,这也会使欲望延续。所以欲望的产生是自然而然、不可避免的。你肯定会有欲望,也肯定要有所反应,否则你无异于行尸走肉。而最重要的是要认识它,找到什么时候要它延续,什么时候不要。
所以,我们必须了解念想的结构,因为是念想影响、控制、塑造了欲望,并且给欲望以延续的动力。对吗?这是很清晰明了的。念想通过记忆等方式来运作——关于这一点我们先不研究。我们只是在此指出欲望是怎样由念想不停运作而产生且被赋予延续力,最后变成一种意志的。于是我们按照我们的意志来行动。这种意志是以快感和痛苦为基础的。如果我们感到快乐,我便想要更多;如果是痛苦,我就心生抵触。
对痛苦的抵触和对欲望的追求都会使欲望得到延续。
不去理会欲望,任其高飞或枯萎……这就是思想摆脱冲突的关键。
如果我们不去斥责欲望,不用好与坏的标准去评判它,而是意识到它的存在,这样会有什么结果呢?我怀疑你是否明白“意识”到某物的含义。我们大多数人都没有这种意识,因为我们已经变得习于斥责、评判、估量、辨别、选择。很显然,选择会阻碍意识,因为选择总归是冲突的产物。当你走进一个房间,同时进入“有意识”的状态——看到所有的家居摆设如何、房间有无地毯等客观存在,且只是“看”它们,“意识”到它们,不带有任何感觉的评判——这是非常困难的。你有没有尝试过去看一个人、一朵花,或者一种思想、一种情绪,而不带任何选择、任何评价呢?
如果一个人同样如此对待欲望:只是与它共存,不去否定它或是说:“这个欲望那么卑鄙,那么猖獗、暴力,我该拿它怎么办呢?”也不给欲望任何名目、任何标志,不用任何词语来形容它——那么此时,它还会引起你内心的动荡混乱吗?你还要丢弃欲望,毁灭欲望吗?我们之所以想要毁灭它,是因为不同欲望之间有分裂,相互抵触的过程中会制造冲突、痛苦和矛盾。所以你能意识到欲望的整体性吗?我说的整体性并不是要强调欲望的数量,而是说明欲望作为一种存在的整体特性。一个人只有对欲望不置予任何看法、词语、评价、选择,才能真正意识到它的整体性。每当欲望一出现你便能意识到,并且不在欲望中寻找自己的影子,也不去斥责它,在这样机警的状态下,有没有欲望——或是说火焰也好,热情也罢——这些还有意义吗?一般来说,热情是针对一样东西而言的,那就是性。然而对我来说,热情并不等于性。要真正本我的生活必须要有热情,有强烈的集中;想要充分的生活,看一座山峦,一棵大树,真正地看一个人,你必须有热情澎拜的强度。但是当你把这种热情、这种火焰四周都围上种种渴望、需求、矛盾、恐惧的时候,它们本身也就面目全非了。当火焰被层层烟雾覆盖又怎会能熊熊燃烧呢?我们的生活就是烟雾;我们寻找这种火焰,却用所谓的欲望压制它、控制它、规制它。
我们目前的生活是以需求、欲望为基础的,而各种各样控制欲望的方法使我们经历着前所未有的肤浅和虚妄。
爱,欲望,热情其实是一回事。如果你消除了一个,也就等于消除了另外两个;如果你玷污了其中一个,也就等于玷污了美。我们想要深入了解这些人类的需求,用一颗依附他物的心灵,一颗只会奉献,或是背负宗教教义的心灵是不行的,我们需要的是一种永在探求,从不满足,一直在看,在注视 、在观察自己,并且了解自己的心灵。没有爱,你永远不会找到真理。
性是一个问题,因为在性行为当中,“自我”会完全缺席。性行为本身并不是问题,只是对性的念想制造了问题。所以,问题当然不在于性,而是在于怎样从自我中解放出来。有爱的存在,性行为也会有不同的意义。
只要我们仅仅生活在自我的心念当中,就一定会复杂,一定会有问题——这就是我们所知道的。心念是一种感觉,是感觉和反应积累的结果,而它接触到的任何事情都必定会有苦恼、混乱等无止境的问题。不管是有意识还是无意识的,这种心念日以继夜地运转工作,是造成我们问题的真正原因。心念是最肤浅的东西,我们世世代代,穷尽一生来培养心念,使它越来越聪慧,越来越微妙,越来越圆滑,同时越来越狡猾、不诚实——这在我们生活中处处可见。我们心念的本质就是不诚实、扭曲、不能面对现实,因此会制造各种问题,所以心念本身就是问题。
性问题意味着什么呢?是性行为本身,还是有关性行为的念想?当然不是行为。性行为本身对你不是问题,就像“吃”对你来说不是问题一样,但如果你整日别无他想,脑袋里只剩下“吃”的话,它就成了问题了。性行为是问题吗?还是这种念想是问题?你为什么这样想呢?你肯定有这种念想,你为什么要制造这样的想法呢?电影、杂志、故事、女性的装束——这一切都造成了你对性的想法。为什么心念会造就它?为什么思想会想到性?为什么性会在你生活中扮演主角?当有这么多事情需要你去注意,去考虑,你却把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性上。为什么你头脑中充满了性?是因为性是一种完全逃避自我的方法,不是吗?性是一种全然忘我的方法。在一段时间,起码是在那个时刻,你可以忘记自我,除此以外你再也没有其他方法可以做到忘记自己了。生活中你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强调“我”,强调自己。你的事业,你的踪迹,你的神明,你的领袖,你的政治作为、经济活动,你的逃避,你的社交,你加入某个党派,拒绝另一个党派——这一切都强调和强化了“我”。也就是说,只有一种行为没有强调“我”,所以就成了问题,不是吗?当你的生活中只有一件事是可以逃避,可以达到全然忘我的境地,哪怕只有几秒钟,你也会紧紧抓住不放,因为这是你唯一快乐的时刻。你接触的其他事物对你来说都变成梦魇,是遭受痛苦的来源,所以你便依赖于这个可以使你全然忘我的事情,并称之为快乐。但是当你依赖于它时,它也会变成梦魇,因为你又想从思想中逃脱,不想被它奴役。所以又一次在心念中创造出贞洁、禁欲的观念,而且你试图压制自己,要禁欲、守贞,让心灵和现实断绝关系。这其实又是特别强调了“我”,这个不甘寂寞的我,所以,你再次陷入辛劳、麻烦、挣扎和痛苦之中。
一方面,你在创造、培育、扩张自我,另一方面,你又想忘记自我,抛弃自我,即使是一瞬间。这两者怎么能共存?所以你的生活就是一种矛盾:强调“我”,又要忘记“我”。性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生活的这种矛盾。而这种矛盾也不能借助心念来化解,因为心念本身也是矛盾的。只有当你完全了解你每天的生活过程,才能了解这种矛盾。去看电影,看荧屏上的女人,看让人浮想联翩的书籍,还有印有裸露照片的杂志,你看女人的方式,还有发现你偷窥行为的眼睛——所有的这些都迂回地鼓励心念强调自我,但同时你又试着保持和善温柔,充满爱意。这两者是无法共存的。一个在精神上或其他方面有野心的人是不可能没有问题的。因为只有忘记自己,当“我”不存在的时候,问题才会消失,而这种忘我的状态不是意志的活动,它不仅仅是一种反应。性是一种反应,而当心念要去解决问题,只会让问题变得更加迷惑,更麻烦,更痛苦。所以这种行为本身不是问题,有问题的是心念,崇尚纯洁的心念。
当你心中无爱,你生命中就只剩下一件事情——快感。那种快感就是性快感,并由此衍生出诸多问题。
念想本质上是分裂的,它寻求、握住快感,又滋养欲望。
你看到一栋房子,觉得它很可爱,于是产生拥有它的欲望,并由此产生快感,然后就千方百计努力得到它。这便构成了一个中心,此中心就是分裂的源头。这个导致分裂的中心就是一种“自我”感,因为这种“自我”感就意味着“分离”感。人们称之为“本我”或是其他等等,比如说有“低层自我”和“高层自我”之分,但没有必要将之复杂化,这其实很简单:只要有中心,也就是有“自我”感的存在,这种“自我”感就会在其参与的活动中将自己隔离,也因此会有分裂和抵触。这一切都是念想运作的过程。所以如果你问什么是爱,我可以肯定地说,爱绝对没有这种中心。爱不是任何形式的快感,也不是痛苦、仇恨、暴力。
思考性行为便成为性欲,但这和性行为本身完全不同。大多数人考虑的只是性欲中的热情。在性行为之前或性行为之后的热情便是性欲。这种热望就是念想,而念想绝不是爱。
爱不是契约的产物,不是感激的交换,也不是相互给予的慰籍和安全感。所有这些都是心念的活动,这也就是为什么爱在我们生活中所占位置如此之小。爱不是由心念所决定的;爱独立于念想,有其自己巧妙的计算、自我保护的需求和反应。只要有爱,性便不是问题;正因为没有爱,问题才会出现。
有这样一些人:他们聪明理性、知识渊博(这里的知识不是智慧);他们腹有良谋,以拯救世界为己任,且思维、心理活动都极其活跃。正是这种人会陷入性爱中不可自拔。因为他们的生活肤浅、内心空虚,于是性变得很重要——这就是我们当前文明社会的现状。我们过于培养智性,而心灵却被自己制造的一些形象所困,比如说心灵一直沉浸于像收音机、摩托车、娱乐装置、技术知识等等各种吸引它的事物之中。一旦这种心灵被困,将只有一种释放方式,那就是性。先生们,请看看我们自己每个人内心发生了什么吧,不要去管别人怎样。检视自己的生活,你们才会发现自己是怎样被这些问题所困,自己的生活有多空虚。你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先生们?看似光鲜明亮,但贫瘠、空洞、枯燥、疲惫,不是吗?每天你都到办公室工作,或是念咒文,或是做礼拜。在办公室的时候,你卑躬屈膝,枯燥乏味,不得不例行公事;而在宗教场合中,你又变得机械死板,只会接受权威。所以,在宗教里,在商界,在你接受的教育还有日常生活中,到底发生着什么?其中毫无创造性可言,对吧?你不开心,毫无生气,没有喜悦。无论是智性上,还是宗教、经济、社会、政治层面,你都枯燥乏味,严格受控,不是吗?这种刻板源自你自身的恐惧,自身的希望、沮丧,于是对于一个无路可逃的人,很自然它就只能转向性爱,企图从中解放自己。他可以在性中放纵自己,得到快乐。所以,性便成为一种自动、惯性的例行公事,也因此成为一种沉闷、暴虐的过程。
所以,如果心灵毫不机敏、了无生气,如果内心毫无爱意、空洞乏味,怎么会有创造能力?没有了创造性,你就会借助性爱,借助娱乐——电影、戏剧,或是借助其他你置身事外的表演形式来寻求一种刺激;别人描绘场景,迈出舞步,而你只是一个旁观者。这不是创造。
我认为我们应该清楚性欲
和热情
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性欲由思想维持,被念想操纵,它在思想中生长、成形,直到通过性行为爆发出来;如果是对权力的性欲,就会以各种强烈的形式表现出来从而满足欲望。而热情则完全不同:它既不是念想的产物,也不是对过去事件的记忆;它不被任何为达目的的动机所驱使,同时也无所谓悲伤。
只要思想创造出快感的形象,这就必定是性欲,而并不是自由的热情。如果快感是主要驱动力,那就是性欲;如果性感觉出于快感,那么这就是性欲。而如果性感觉是源于爱,纵使有再多的愉悦感,那也不是性欲。
热情是一种喜悦,一种狂热,但不是快感。快感中总会有些许努力成分,比如说你看到某物之后就会有挣扎、要求,会努力保持它、得到它。热情里没有要求,因此没有努力。热情里也没有丝毫的想要满足什么的目的,因而也不会有沮丧和痛苦。热情是从“我”抽离出的自由状态,而“我”就是所有满足感和痛苦的中心。热情没有任何要求——我并不是说热情是没有活性的——热情没有要求是因为它是一种“放弃自我”的朴素形式,其中无分“你”“我”;因此热情便是生活的本质。是热情在“生”,热情在“活”。但当念想开始想要得到或抓住某种东西,问题就随之而来,热情也便停止。没有热情,创造是不可能的。
性是一个问题,因为在性行为当中,“自我”会完全缺席。那一刻你很高兴,因为那时是自我意识或是“我”的停滞期;于是你想要更多这种极度的愉悦、没有过去也无关未来的忘我感觉,想要通过交融、结合得到那种极度的欢愉——自然而然,它就变得非常重要,不是吗?因为它给了我纯粹的喜悦,全然的忘我,我从中希望得到越来越多这种感受。现在我们来看,我为什么想要得到越来越多呢?因为除此以外,处处都有冲突,处处都有,每一种生存形式都不停地加强“自我”。不论是经济、社会,还是宗教方面,人们都在不停地累积自我意识,充满冲突。毕竟,有冲突你才会有自我意识。自我意识本质上就是冲突的结果。所以,除了性,我们处处都面临着冲突。我们和金钱、他人、思想之间等等所有关系中都有冲突、痛苦、挣扎、不幸;而单单在性这种行为中这一切都完全停止了。处于本能,你想要的越来越多,因为它给予你快乐,而其他一切都只能给你带来痛苦、混乱、冲突、迷惑、敌对、担忧,甚至是毁灭。因此,性行为对你来说就变得意义非凡,异常重要。
这位托钵僧一直都在用心聆听。现在他说话了:“我一直反对性,也曾立誓与它对抗,传统和理性告诉我,人必须将精力奉献给宗教生活。但是我现在却发现这种与性的抗争耗费了大量能量,相对于我曾经浪费在性本身上面的能量,我花费更多的时间在抗争上,也浪费了更多的能量。所以现在我明白你所说的‘任何形式的冲突都是能量的浪费’是什么意思了。冲突和挣扎要比看女人的脸庞,甚至是比性本身更致命。”
这位托钵僧说,“因为我曾经经历过所有这些。我用数年的时间训练自己不去看女人。我毫不留情地控制自己的生理需求。并不是这种生理欲望滋生了念想,而是念想捕捉住欲望,利用欲望,通过欲望制造出形象、画面,于是欲望就成为心念的奴隶了。这么长时间以来,是念想滋生了欲望。就像我说的,我开始认识到我们自欺欺人的极端本质了。我们太虚伪,从不真正‘看’周围的事物,总是自己为它们创造幻影。先生,您跟我们说的就是要用清新的双眼观察世间万物,而不加任何昨日的记忆——您在演讲中多次重复这一点。做到这一点,生活就不再会有问题了。我在迟暮之年才刚刚开始意识到这一点。”
观察一下你自己,还有周围的人。观察观察这种浪费能量的斗争——不是性有何意义,也不是实际性行为本身,而是想象中的内容、形象,还有快感——一直想象这些,就是对能量的浪费。而大多数人都是因为否定性,或是立誓守贞,或是不停思考性所以浪费了自己的能量。
如果我生活的一个角落无序混乱,那么我整个生活也会无序混乱。如果我的性生活无序混乱,那我其他方面的生活也会一样。所以我不应该问怎样将一个角落归序,而是要问为什么我会将生活分割成这么多不同的部分,这些“部分”本身就是混乱不堪,又相互交织。看到这些“碎片”,我能怎么样呢?我怎么处理它们?我之所以有这些“碎片”,是因为内心并不完整。如果我深入一个“碎片”中而不引起另一次分裂,如果我仅仅止步于每个“碎片”,那么在这种意识状态中,也就是“看”的状态,就不会再有分割了。每个碎片就是一种快感。我应该问自己是不是今生今世都要困在这些一个个由快感构建的肮脏房间里了。被每种快感、每个“碎片”奴役,然后对自己说:我的神,我将自己交予你,我是所有这些“小角落”的奴隶——难道这就是我的人生吗?你可以继续这样,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
其实我们从未和任何人一起在家,因为我们只住在自己的思想中,陷在自己的问题、野心中不可自拔。我们害怕独自存活。因为生活太孤单、太复杂、太麻烦,你需要可以说话的人。此外,如果你结婚了,你就会和某人有性关系,有孩子等等。在这种男女关系中,如果没有爱,你们彼此间就是利用关系、剥削关系。这是事实。
婚姻作为一种习惯,一种对惯有快感的培养方式,其实是一个导致堕落的因素,因为“习惯”中没有爱。爱不是一种惯性,爱是欢快清新的、极富创造性的。因此,习惯是和爱对立的,但是你被习惯所困,于是自然而然你和别人的这种惯性关系就会死气沉沉。
冲突并不是相爱中的一种感觉;爱的感觉完全不会有冲突,爱也不会消耗能量。消耗能量的是随后发生的种种——嫉妒、占有、疑虑、怀疑、害怕失去爱的恐惧感,还有持续对慰籍和安全感的需求。当然,在同你的爱人的性关系中,倘若没有这些梦魇相随,那么冲突肯定可以被回避。
爱中没有依赖,有依赖就没有爱。通过否定依赖,排除非爱,就会移除一些关键障碍因素。
通过对“非爱”的否定排除便可得到爱。
毫无疑问,爱与心智没有任何关系,爱不是心智的产物;爱和计算、思想都毫无关系。如果没有爱,那么作为一种制度,婚姻这个框框就变得很有必要了。如果有爱,性就不是问题;正是因为没有爱的存在,才把性变成了一个问题。你难道不明白吗?如果你真正深爱一个人——不是头脑中的爱,而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爱——你和他或她分享你拥有的一切,不仅仅是你的身体,而是你的一切。你遇到困难,向她求助,然后她就帮助你。如果你爱某人,就不会有男女之间的二元对立,但如果你不了解那份爱,性就会是你的问题。我们只知道头脑中的“爱”,思想产出的这种“爱”,而思想的产物始终是思想,并不会是爱。
有利用就会有占有;占有无一例外会滋生恐惧,有了恐惧,接下来就是嫉妒、妒忌、怀疑。只要有利用,就不会有爱,因为爱不是心智的上的。
首先,思绪必须完全停止。如果生活仅仅是通向某种事物的途径,怎会有爱?当思绪自然安静的时候——不是人为使之安静——当头脑明辨是非且不为之所动,爱才会出现。当头脑静止,就是爱,而非知识在活动了。知识仅仅是经历,而经历不是爱。经历不会懂得什么是爱。当我们了解自身全部的运作过程,爱就会出现了,而且了解自我就是智慧的开端。
在我看来有一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即没有动机的热情,这种热情不能是某种承诺或者依赖的产物,也不是渴望。一个不懂得热情的人永远不会懂得爱,因为爱只有在完全放弃自我的时候才会产生。
任何有限制的地方都会有冲突。任何一种联合——不管是你属于这个集体还是他属于另一个集体——都会有孤独的存在,有孤立产生,而任何有孤立的地方就会有冲突。这是一个规律,显然不是我创造的。思想总是处于限制中所以孤立了自己。因此在关系中,任何有思想存在的地方都有冲突。我们要看到这种现实。看到这种事实的存在,不仅仅是一种概念,而是出现在人们日常生活中现象——离婚、争吵、嫉恨对方、妒忌;你们知道经历这些有多苦恼。你妻子想要伤害你,她嫉妒你,你也妒忌——这些都是机械化的反应而已,是关系之中思想的重复活动,不停地带来冲突,这些都是事实。
那么你该如何面对这个事实呢?举个例子:你的妻子和你争吵。她恨你,当然你对此会产生机械化的反应,你也恨她。你发现这些都是大脑里贮存的对一些事情的回忆,一天一天持续着。你的整个思想都是孤立的过程——她也一样。你们两个都没有发现孤立的真相。现在,你该怎么样看待这种事实呢?你该怎么处理这个事实?你的反应是什么?你是否会通过某种动机,某种起因来面对这个事实?小心,即使你也恨她,不喜欢她,不想和她在一起,也别说一句“我妻子恨我”然后就开始闷闷不乐了,因为你们两个都是孤立的。你因为某样东西而野心勃勃,她可能为了另一样东西而追逐不舍。所以你们的关系在孤立之中进行。你是否要利用动机,在一个基础上通过推论来接近事实呢?还是你没有动机、没有起因地接近事实?当你通过某种起因来看事实时,又会发生什么?好好观察,千万别随便得出什么结论,观察存于你内心的事实。你之前已经试过机械地通过动机,通过某种起因和某种基础来解答这个问题了。而现在你会发现这些尝试有多愚蠢,因为它们都是思想的结果。
那么到底有没有一种通往事实的途径是没有丝毫动机的呢?也就是说你没有动机,但可能她有动机。那么如果你没有动机,你是怎么看待事实的呢?事实和你没有区别:你就是事实。你是野心,你是怨恨,你依靠某人——这就是你。有种对事实的观察——也就是对你自己的观察——是没有任何理由和动机的。这有没有可能实现?如果你不这样观察,你将永远生活在冲突之中。你可能会说冲突就是生活。如果你接受它作为你的生活方式,它将是你的快感来源,你将为此不断劳碌。你的大脑、传统和习惯告诉你这些是不可避免的。但当你发现这种容忍的荒谬时,你就会意识到所有这些艰辛都是自己带来的。你就是自己的敌人,而不是她。你已经找到敌人,并且发现敌人就是自己。
如果爱有起因的话,显然它就不是爱了。如果你很聪明,政府都愿意雇用你;或者你因为跟随我的思路而变得聪明,其实这都不叫智慧,只不过是一种能力而已。智慧是不需要理由的。所以,你要注意自己是否是基于某个理由地看待自己。你是否看到了这个事实——你的思考、工作、感受都在孤立之中,而孤立到最后将必然导致永恒的冲突?这个孤立是你造成的,你就是自己的敌人。当你借助某个动机看待自己的时候,还有“自我”吗?这个“自我”是因果关系,是由时间带来的起因导向结果的过程。当你审视自己时,要不带任何理由地看到这个去陈出新的事实。
关系存在于当下。关系只有在一个人完全抛弃自己、抛弃“我”的时候才能存在。只有在无“我”的境地你才能与他人连接,且无任何分隔。
我们应该全面地看待生活,因为任何拆分和分化会颠覆生活中所有的关系。
关系只有在一个人完全抛弃自己、抛弃“我”的时候才能存在。只有在无“我”的境地你才能与他人连接,且无任何分隔。也许你们还未感受到过——不是知性上,而是真实感受到“我”的完全否定和停滞。也许这就是我们许多人都在追求的东西,或是通过性,或是通过某种比自己强大的存在给自己定位。
一个不停追逐权力的人怎么可能拥有关系呢?他也许会有家庭,和妻子睡在一起,但他并不处于联系之中。一个不断与别人竞争的人不会拥有丝毫的关系。而我们所有不道德的社会结构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要从基础和本质上连接,就要把孕育分隔与悲伤的“本我”完全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