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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 |
在日本期间,蔡锷热爱写作、翻译。这既锻炼了他的思想,也获得了稿酬,积攒了学费。他写作的内容大概包括:报纸短文写作、宣言、长文翻译、学术著作。
蔡锷的报纸短文写作非常有规律。1900 年,他写完《杂感十首》后,每隔 10 天左右,就在梁启超主持的《清议报》上发表几篇短文。内容广泛,有梁启超之风。
比如在 11 月 22 日,他就发表了四篇:
第一篇是《世界之魂》。其中他指出:世界文明思想之魂,有孔孟庄老、程朱陆王,天竺之释迦,西方之苏格拉底、佛拉、亚里斯多托、倍根、斯比乐萨、堪德、弥尔、达耳文、斯宾塞等人组成;而法兰西革命之魂,由君查克、赫百旭斯、孟德斯鸠、卢骚、巴路达等造成。他指出通过学习它们,就能开启民智,让人民免于沉沦于苦海地狱之中,腐败萎颓,殆无生气。
第二篇是《拿破仑》。其中他表示了对拿破仑的敬仰。他说:拿破仑心力之雄大,才力之宏博,独具高立须弥,俯视群虻之态。 载下读其片词只字,足使志气飞扬,增无穷磊落嶙峋之浩气。
第三篇是《英德协商》。其中他分析了德国对英国的态度,日本对英国的态度,英日德美对俄国外交政策的影响。
第四篇是《呜呼,发祥地》。其中动情地描述了作为清朝发祥地的满洲,被俄国侵占的情况。指出这不仅对清朝,而且对日本,以及整个东亚都是重大威胁。
蔡锷后面发表的短文还有:《不变亦变》、《爱国心》、《破私》、《英法俄之海权》、《奴性》、《今日少年》、《小说之势力》、《新闻力之强弱与国家文野之关系》等。其中有意思的文章有:
- 在《小说之势力》中,分析了小说开启明智的重要作用
- 在《新闻力之强弱与国家文野之关系》中,强调了新闻机构对国家治理的重要性
- 在《论外交》中,他提出外交应该灵活:“盖外交之术,贵灵而忌滞,贵通而忌拘,贵滑而忌涩,贵巧而忌拙,国威之伸缩,国命之强弱,皆于是赖焉耳。”
从上面的这些文章题目可以看出:蔡锷一直在如饥似渴地阅读、思考、研究、写作。这些对他后来处理各种军事、建设、外交事务,都很有帮助。他终其一生,保持着这种热爱研究和写作的态度。
1901 年开始,蔡锷翻译了几篇较长的文章,又参与《游学译编》的翻译工作。
蔡锷首先译出了《支那人之特质》,希望通过这篇文章,让国人知耻而后勇。这篇文章是八国联军占领北京期间,在北京的日本人回日本后写的。其中关于中国人奴隶性的描述,真的是看得让人痛苦、胆寒。通过翻译这篇文章,蔡锷痛陈中国人的国民性、性格中的弱点:奴隶性、驯服、顺从、不敢为天下先、不敢独自站出来,对抗周围的环境等。他说:外国人看不起我们,是我们自己造成的。他也指出:如果不改变这些,革命成功了,结果也不行。这篇文章长达 11 页。
当年,蔡锷又译出了法国人写的中国国情的调查报告《支那现势论》。这本书长达 100 页。蔡锷付出这么艰苦的努力,显然是希望将其作为革命和建设国家的参考。
他也参与国内的编译事业,希望通过翻译在国内传播知识和思想,促进改革。1902 年,黄兴、杨毓麟等在湖南创办湖南编译社,发刊《游学译编》杂志。蔡锷积极协助他们的工作。
蔡锷曾在《游学译编》上发表了《致湖南士绅书》,详细叙述日本明治维新后迅速由弱变强的过程,指出日本强盛的原因“不过纯用西法,而判断决定,勉强蹈厉,稽合国情已耳”。希望湖南当权的士绅们向日本学习,实行改革,对编译社事“提倡赞成,集成巨款”,并认为,“我湖南一变,则中国随之矣!”
他动情地写道:朔风翔疾,鸿雁南飞,衡山木脱,洞庭波渺,目极潇湘沅资,云烟浩渺,不可怀抱。自浮海而东,登三神山,饮长桥水。访三条、大隈之政策,考福泽、井上之学风,凭昂萨摩、长、肥,遍观甲午、庚子战胜我邦诸纪念。而道路修夷,市廛雅洁,邮旅妥便,法制改良,电讯铁轨,纵横全国,警察严密,游盗绝踪,学校公社,公德商情,农工实业,军备重要,日懋月上,不可轨量。国民上下,振刷衔枚,权密阴符,无孔不入,志意道锐,欲凌全瀛。推其帝国干涉之主义,恐怖坚忍之情形,殆无日不若趋五域之大战,临东西太平洋而有事,以此感激愤厉,抑塞蒸郁。以我四百余洲之土地,五百兆之人民,势利社会,国体精神,一切授人以包办,任人以奴役,而我主人全家,父子兄弟犹然日日酣嬉,寄傲于水深火热,炮烟弹雨之上,则诚不喻其何衷,而亦实痛其无睹。若使某等镇日守乡里,抱妻子,黜聪坠明,深闭固拒,一无闻睹于外务,则等引黄胄之脑质,亦宁有望今日一得之解乎?……卅年以前,与我奚间,一变之效,乃至于此,究臻何道而然乎?固尝群取其故熟思矣,不过纯用西法,而判断决定,勉强蹈厉,稽合国情已耳。
蔡锷也擅长宣言的写作,情理兼备。他与友人共组了“开智会”,创办《开智录》刊物,试图唤醒民众,进行革命。为此,他写了《开智会序》,首先讲述了民族的危机重重,然后指出要开启民智,才能获得民权。全文如下:
今日之日何时也?列强虎视于外,国贼充塞于朝,蠹吏虻飞,腐士如鲫。迩来,团匪肇衅,外强藉口以逞野心,遂至首都破裂,圣主西狩,盗贼横行,万民失主。督抚无自立之谋,义士罹桀尸之恨。列国之运动各分,则瓜分之局成矣。否则,共复满洲政府,而保全之策,则吾国民一受列强之压制,一受满人之箝掣,则为两层奴隶之势成矣。君今日而捐弃家,出万死不顾,摩顶放踵,以供天下牺牲,图国民之自立,故吾中国人人应尽之责耳。计不出此,犹以开智为议,创区区小举,不亦悲乎!吾恐智未及拓,而国已墟,同胞之凌夷殆尽也。虽然,纵鉴神州,遍问黄种,其不沉酣于睡梦中者几何?釜中偷生,自知焦烂之祸之逼至,而犹诩诩徘徊,置大局于不问者,亦复不胜数,是更可为痛泣者也。
故吾国民之沦亡,沦亡于国民之智不开,智即开与梦梦者等,是仍谓之未开也。近世人言之曰,国民有一分之智,即能握一分之权,智未开而虽有权,亦不为我所握矣,此不易之至言耳。亚利安种族膨胀之力,磅礴四溢,今日万马骈首,万弩齐射,以直向我绝东。然其所欲者,不过始欲握东国之利权,继则欲握四万万人之政权,及二万里土地之管辖权耳。虽然,中国所有一切之权,中国民不欲授之于人,则人无得而受之。盖其权操纵在己,然智力孱弱,则人得而夺之,是以争权之道,必在充足吾国民智力也。智力既充,则虽一时瓜分,不能绝吾国民之华盛顿也,片时受两层奴隶之辱,不能使吾民之自由钟息声也。一言以蔽之曰:中国之亡,非随今日政府以亡,乃国民之智未拓,则一亡之后,无建设新政府之日耳。
贯广君,粤人也,热血澎然,奇骨森然,东驰西骋,足无停步,欲有所图,惜志弘而力歉。近于横滨创一开智会,属余叙之。时适内局鼎沸,义士遇害之际,余心绪澎湃,归思茫然,不能振笔,遂拉杂成篇焉。奋翮生序于东京。
1902 年,他开始写书。先后写了《国际公法志》,70 页,还有《东西洋教育史》。由此可以他已经开始研究法律和教育了。这说明他在军事学习之余,也非常关注政治、外交、法律、教育等建设相关的内容。这和他后来一直奉行的“破坏是为了建设”的思路是一脉相承的。
蔡锷在日本时期的写作,后人总结说:革命重实行,耻为空谈,乃以私费人陆军成城学校。学费所出,悉以译述自给。其时适梁任公所创之《新民丛报》开幕,乃草《军国民篇》投登该报。吾国之军国民主义之输入,以此为嚆矢。是年所编辑之《国际公法志》、《支那现势论》诸书,一时风行海内。辛丑(十九岁)与杨君笃生、梁君鼎甫等纠合旅东湘人,创设湖南编译社及《游学译编》。
蔡锷爱好研究、思考和写作的习惯,贯彻了一生。1906 年,他到广西后,写作了关于广西的《越南重塞图说》(《越南用兵计划》)和《桂边要塞图说》等军事著作,还投稿《云南》杂志,写出了关心云南的《云南外交之失败及其挽回》、《日法协约问题》、《西江警察权问题》,对在英法的压力下,如何收回和发展云南的铁路、矿产、邮政、货币、民政、通商,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到了云南后,写出了《曾胡治兵语录》。到了北京后,写出了《军事计划》。即使是临终前,还加写了《军事计划》的绪论。这些都是他一直在思考的证明。
所以你说蔡锷是军人,还是文人?我觉得他是思想家。
和黄兴一起创办湖南编译社的杨毓麟,也曾是时务学堂的教师。他热爱写作和办报,是著名的《新湖南》的作者。他和黄兴是非常好的朋友,最后竟因为听到误传的黄兴牺牲的消息,悲愤至极,蹈海自杀,令人伤痛。下面是他的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