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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下台 |
袁世凯取消帝制后,还想接着当总统。2016 年 3 月 25 日,袁世凯以黎元洪、徐世昌、段祺瑞三人的名义,致电独立各省说:“帝制取消,公等目的已达,务望先戢干戈,共图善后。”
蔡锷分析袁世凯这是以退为进,希望盘踞高位,以后卷土重来。蔡锷分析袁世凯的意图说:袁逆之撤销帝制,一因兵事挫衄,外交逼紧,财政困穷,人心鼎沸,乃迫而出此;一因独立各省份逐渐增多,护国军势力继续增高,无力抗御。姑借此下台,以和缓国人之心理,孤我军之势力,仍盘踞现位,以为“卷土重来之计”。
因此,蔡锷一方面坚请袁世凯退位,另一方面做继续作战的准备。
蔡锷坚请袁世凯退位,副总统黎元洪上位。他在 4 月 2 日即致电答复黎元洪等人,温和地劝告袁世凯“洁自引退”。全文如下:
北京黎副总统、徐国务卿、段总长鉴:华密。奉勘电。敬谂起居无恙,良慰远系。迩者国家不幸,致肇兵戎,门庭喋血,言之痛心。比闻项城(袁世凯)悔祸,撤除帝制,足副喁望,逖听下风,曷胜钦感。惟国是飘摇,人心罔定,祸源不清,乱终靡已。默察全国形势,人民心理尚未能为项城曲谅。凛已往之玄黄乍变,虑日后之覆雨翻云。已失之人心难复,既堕之威信难挽。若项城本悲天悯人之怀,为洁身引退之计,国人轸念前劳,感怀大德,馨香崇奉,岂有涯量。公等为国柱石,系海内人望。知必有以奠安国家,造福生民也。临电无任惶悚景企之至。锷叩。冬。
袁世凯于是指令四川将军陈宧与蔡锷协商停战。蔡锷便给陈宧亲笔写了一封信,劝说陈宧,识大体,顾大局,促袁世凯退位。信中说:
敬诵大函,得领宏教,不胜钦佩。所云此次云南起事,特为护国起见,诚然诚然。当然锷等以为起事之后,可用军事上之态度,表示国人反对帝制之意,如袁氏而良心不昧,即当俯从民意,中止帝政行动。讵料袁氏并无悔祸之心,竟反调派大军南下,以实行武力压制,以为如此则真正之民意可以被其压倒,而帝制即可成功。因此致令生民涂炭,将士丧亡,举国骚然,四民失业,袁氏岂能辞其咎耶!及见人民反对日烈,帝制终无成功之望,始不得已勉行取消。
他然后详细解释了要求袁世凯退位的三个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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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已失去人民的信任:“论者以为袁氏至此必能退位以让贤者,乃复尸位不去,此非吾人所能解者。试问袁氏居此失败地步,能否掌执国家大权操纵如意?即使能之,又试问袁氏尚有何面目以见国人?今姑将道德廉耻暂置勿论,又试问向当此纪纲法律对内对外之威信荡然扫地之秋,袁氏焉能举国中之有才有德者供其指挥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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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已经骗过我们,这次还是要骗我们。他说:“据吾人所闻,袁氏屡次布告国人,自谓当初不欲再入政界,因辛亥时迫于公义、国人之请,不得已始出肩任国家大事,以尽爱国爱民之苦衷。兹者举国国民同声要求袁氏退位,为袁氏计亦止有自行卸职一途,始不与其所谓爱国爱民之宗旨相抵触。否则,帝制令虽取消,焉知将来不死灰复燃?请问我公果有何等担保,足以取信于国人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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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凯退位,不会给国家带来危险,政权可以平稳过渡。他说:“或者以为袁氏退位,不免有新发生之竞争,致使国家趋于危境。锷则以为大谬不然。袁氏果能退位,继位问题不当以武力解决,应以法律解决之。约法不云耶?若遇总统退位,则其责任职权当以副总统继续肩任。袁氏果去,则黎副总统按照法律上应继其后,同时应按照约法召集国会,另行选举正式总统,当不至生若何纷争也。”
这三点把道理讲得非常清楚,是站得住的。
在坚请袁世凯退位的同时,蔡锷准备继续“鏖战三个月”,以军事为后盾,最终解决问题。蔡锷并没有放松。他知道形势仍然险恶,因此告诫战友,要保持警惕,作好应付战争的准备,不要对袁世凯抱有幻想,以防万一。他说:“吾人若绝对的主张倒袁,则惟对外宣言非推翻袁氏不能罢兵可矣。”我们应当继续坚持,“吾人能再鏖战三个月,则无事不了矣”。
他致电唐继尧,要他做好准备,指出袁氏撤销帝制是为了以后能够“卷土重来”,“其狡猾无耻,实堪痛恨。吾侪既揭义旗,自须贯彻始终,方肯罢休。惟应审虑者:(一)我军力量,能否于短时期内速遣援师,将川、粤戡定,大举此伐;(二)袁既取消帝制,我如用兵,各国及各省对于我军,能否仍有多数表同情;(三)某国(指日本)能否实力助我,且保无别项野心;(四)我军支撑数月,即不大得胜利,袁政府因种种难关,将自行倒毙否?以上四端,亟应确实推究,以为决心之根据”。务望“审度时势,早予抉择是幸”。以后又多次致电唐继尧,要求尽快援助前线护国军,因为在四川前线,“我军现在所控逆军,兵力皆较我为倍,一旦决裂,利未见而害已形”。
他在给梁启超的电报中请求军费支援。他说袁世凯取消帝制,“以为目前和缓人心,将来复可卷土重来之计”。我们不能麻痹大意,目前蔡锷部下已拥有滇、黔、川之众,已超过三师人马,但经费紧张,“前示南洋募款,务恳速予运济百万,以纾眉急,不胜盼幸”。
蔡锷然后具体制定下一步的军事计划。
他首先总结前一阶段作战,承认出师太晚,泸州被敌人首先占领带来的问题。3 月 31 日,蔡锷对梁启超说:此次出征,师行未能大畅,实因宣布过早,动员缓慢,出师计划未尽协宜,以致与京、津所豫想者竟相凿枘。幸上下一心,奋厉无前,辄能以少胜多。
他然后和云南、贵州、广西方面进行下一阶段作战计划和作战部署,准备继续进攻。4 月 6 日,他给各方面负责人发电报,商量兵力分配。他说:“此后军事计划,以滇军规蜀,黔军规湘,桂军规粤,另组织第三军为各路策应,甚佩伟筹。惟于兵力分配,似尚有应斟酌之处。”他主张云南援军,进攻重庆。他说:“凡大军作战,首在将其主力摧破,其余自迎刃而解。次在夺踞其咽喉重地,使其于作战上感非常苦痛,力自不支。”所以,他主张云南援军,先打重庆这一咽喉重地,这样就卡住了敌军的援军进来的道路,然后再歼灭泸州敌军的主力。
为了执行联合作战计划,他给各方面力量做工作,鼓励大家必胜的信心。4 月中旬,他给大家写信如下:
他首先鼓励大家说现在形势大好。他说:”袁氏之取消帝制,不啻证明其已达到水尽山穷之时,且不啻根本取消其势力。就川情论,取巧如陈二庵,骁悍如张敬尧,狡狠如熊祥生,蒙昧如李长泰,近来态度大变,函电往来,皆有戢耳就范之意。我军则屡濒于危,皆能绝处逢生,天意人事益可知矣。”
他然后请求大家继续努力。他说:“吾侪现宜各就职守所在,力量所及,为最后之奋进。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则最初之目的,不难贯彻。际此浮图合尖,功成一篑之时,不宜以一隅之小利害而易其喜戚,尤 不可因小故而竞意气,祈与诸君共勉之。”
在大势上,蔡锷有比较乐观的估计。他在 4 月 29 日给妻子的信中,首先简要预测了袁世凯的下场。他说:“各省大多数为我左袒,袁纵不逃,此二三月内倒之必矣”。然后他介绍了战场的情况:“北军与我交锋以来,从未稍得便宜,官长死亡殆尽(仅第七师一师中,营长只剩一人),绝无斗志;加之月来将纳溪地方让其占领,其地殊不易守,须兵甚多,不能安息。时令人夏,前以激战之余,遍地皆新冢,卫生极不宜。近闻彼中瘟疫大作,死亡相继,即我军不进攻,彼亦难久支矣。蜀中文武长官,近常来通款,允与我一致,不日即可宣布独立。俟川事定,即移师东下。以大势揣之,即不用兵,国事亦定也。”
护国军主要领导人唐继尧、蔡锷、李烈钧等十一人在 4 月 18 日,以“护国军军政府”的名义,发表宣言,指出袁世凯叛逆,应依法弹劾。他们说:袁氏“种种谋叛实据,应受弹劾裁判,载在约法。今袁世凯谋叛罪之成立既已昭然,即将帝制撤销,已成立之罪固在,特以约法上之弹劾。裁判机关久被蹂躏,不能行使职权,任彼逍遥法外,除由本军政府督率大军务将该犯围捕,待将来召集国会依法弹劾,组织法庭依法审判外,特此宣言:前大总统袁世凯因犯谋叛大罪,自民国四年十二月十三日下称帝以后,所有民国大总统之资格,当然消灭。布告中外,咸知闻知”。又云:“今大总统既以犯罪缺位,恭承现任副总统黎公元洪为中华民国大总统,领海陆军大元帅。”此时成立的“护国军军政府”是南方滇、黔、桂、粤联军组织的一个政府,以与袁世凯政府抗衡。
为了把段祺瑞调出来平定局势,袁世凯提出撤销总统制,实行当年宋教仁提出的责任内阁制。袁世凯想调段祺瑞出来平息事态,但段祺瑞不热心出力,非要袁世凯把军政大权都给他,他才出来。袁世凯没有办法,于 4 月 21 日提出设立责任内阁制,请段祺瑞组阁。他在电文中说:曩以庶政待理,本大总统总揽政权,置国务卿以资赞襄;两年以来,成效未著,揆厥原因,皆由内阁未立,责任不明,允宜幡然变计。兹依约法制定政府组织令,委任国务卿总理国务组织政府,树责任内阁之先声,为改良政府之初步……
但永不言败的袁世凯还是不甘心,并不把所有的军政大权都交给段祺瑞。段祺瑞担任内阁后,要求袁世凯将军政大权交与内阁,裁撤机要局、统率处、军政执法处。袁世凯都答应了,但并没有执行:统率处没有裁撤,拱卫军及模范团的指挥权也没有交出。李剑农评论说:这是袁世凯比清末的摄政王载沣厉害的地方。但是袁世凯即使把握这些大权,他还是没有方法制服护国军。
5 月,黑龙江独立。对此,蔡锷说:“黑龙江确已独立。忆朱梓桥于离京之日,在弟宅畅谈半日,叩其对于帝制问题,沉吟者久之,早知其已有会心。”
然后,旅沪 22 个省区的知名人士,由唐绍仪领衔,包括谭延闿、汤化龙等 13971 人,联合发表宣言,要求袁世凯下台,并痛斥冯国璋为“袁世凯第二”。在沪国会议员 256 人又联名通电,以袁世凯退位和黎元洪继任总统为解决时局的主要条件。留日中国学生也来电,要求袁世凯退位。
蔡锷继续不厌其烦地做四川巡按使陈宧的工作。陈宧是湖南人,但是袁世凯的亲信,是绝不容易反对袁世凯的。蔡锷给陈宧写了很多信,希望陈识大体、顾大局,要陈明白“京中名流,多被嫌禁锢。日暮途穷,倒行逆施,是晚清之不若矣”,“何去何从,惟公裁之”。
在蔡锷的努力下,也随着形势的发展,陈宧的态度转变。1916 年 5 月 3 日,陈宧给袁世凯发送电报,指出大势已去,人心尽失,劝袁世凯退位。他说:自取消帝制之令下,私心窃冀以为可罢滇黔桂之兵,而餍天下之望矣,乃其效力仅得停战议和……乃荏苒蹉跎,迄无解决之望……其争执主要之点,欲得钧座退位……甚至举国人之心理亦如是云云,于此可察大势之已去,人心之已失,虽有大力者,亦不能逆天以挽之矣……帝制尚毅然取消,岂尚恋恋于总统一席……乃国人犹不见谅,种种责难,则毋甯退居颐养之为快也,此非钧座恝然于国民,国民先恝然于钧座耳……若再迁廷时日,则分崩离析之祸,今已见端,后患之来,则宧之所不忍言者矣……陈宧叩。江。
袁世凯收到电报后,并不退位,因此,5 月 22 日,陈宧宣布四川独立。他在宣言中说:宧既念时局之艰难,又悚于人民之呼吁,因于江日径电项城,恳其退位,为第一次之忠告……宧窃不自量,复于文日为第二次之忠告……宧为川民请命,项城虚与委蛇,是项城先自绝于川,宧不能不代表川人与项城决绝,自今日始,四川省与袁氏个人断绝关系,袁氏在任一日,其以政府名义处分川事者,川省皆视为无效……中华民国五年五月廿二日,四川都督陈宧叩。
陈宧的电报让袁世凯非常意外,心理上深受打击。
5 月 29 日,袁世凯的另一名亲信汤芗铭也在湖南宣布湖南独立。汤芗铭于 1913 年 8 月起任湖南都督,忠于袁世凯。他在湖南杀人很多,被称为“汤屠户”。
湖南独立是程潜领导的。云南起义后,程潜以护国军湖南招抚使名义,回到湘西,连战皆捷,湘西 20 余县宣布独立讨袁。4 月 26 日,在靖县召开湖南人民讨袁大会,有 48 个县的代表出席,超过全省县数的一半。会议推举程潜为湖南护国军总司令,决定即日宣布湖南独立。4 月 28 日,程潜就任护国军湖南总司令,宣布湖南独立讨袁,各地纷纷响应。5 月 24 日,湘西镇守使田应诏宣布独立。此时,长沙已处于湖南护国军和民军的包围之中。汤芗铭不得已宣布独立。
程潜的字:
四川和湖南的独立,让参加护国战争的地区连成了一片。下面是最后的护国战争形势图。
面对这样的局面,蔡锷知道大局已定。5 月 16 日,蔡锷给夫人连发两信。第一封信中说:“大局消息甚好。袁世凯已打算退位,不久即罢兵息战矣。此次事业,较之辛亥一役,觉得更有光彩,而所历之危险亦大,事后思之,殊壮快也。”
蔡锷在此后的时间里,继续利用他的文书圣手,进行瓦解敌军,“屈其志”的工作。比如他给敌帅张敬尧的两封信,就很有意思。
第一封是 6 月 4 日的信,情理兼备:
连日接奉尊电,及刘梯团长云峰转述台从由电话商谈各节,具见热诚爱国,肝胆照人,佩慰曷似。现在外交方面风云紧急,某国之进兵济南,已兆衅端。内则遍地萑苻,假借名义,肆行骚扰,生灵涂炭。财政方面,不独北京政府日日有破产之虞,即南北各省亦有难以维持现状之势。前者敝处应冯、段诸公之请,停战两月有奇。方冀于此停战期内,解除纷纽,决定国是。乃以项城个人去留问题,为全国平和之梗,以威信堕地、人心全失之项城,不能再奉为元首,几于全国人稍有知识者类能辨此。即项城迭致二庵电,亦自言退位不成问题,乃荏苒至今,迄无践言之诚意,犹复乞怜外人,赠送利权,滥借外债。一面嗾使张胁追南京会议,以遂其盘踞恋栈之阴谋。项城一日不退,战祸一日不休。外患愈逼愈紧,造孽于一人,受祸于全国,言之悲愤。吾民何辜? 吾国何辜?项城何心?竟忍蹙之绝地也。
迩者川、湘独立,停战之期复将届满,弟与麾下为项城一念之差所迫,又将相见于疆场矣。曾奉麾下函示中有决不为项城一人争总统之语。又由二庵转到张馥清〔卿〕电,谓麾下暨所部亦多深明大义,有联电项城请其敝屣尊荣之意。私心感颂,曷可言宜。昨奉电示暨刘君1转述尊旨,并将联络曹、李2一致进行云云,益用佩慰。惟前此双方仅有意见之疏通,并无实际之表现,殊缺憾。兹参照双方意见,拟定具体的条件如下: (一)承认项城退位后,由段芝老摄行大总统职务,但须依据法律办理。(二)于日内联电项城,迫令退位。袁如不应,或支吾其词,即率所部宣告与袁断绝关系。(三)为办理上项事宜,双方在川境内续行停战十日。上开三条,是否可行,乞迅夺示复,并乞以此电转之周、曹、李诸公力盼。
第二封是 6 月 6 日,代刘云峰写的信,软硬兼施:
窃谓我公与段师之关系,较曹、李、周为独深。贵师在各师中隐然有中坚之目,且与我军接触最近。故我公于此次交涉责任独重,而处境独危。谈判成,战祸息,项城退,段师进,麾下为功之首,于公于私,交受其益。谈判不调,战祸继起,胜负虽不可知,而国事前途,付诸冥冥,麾下首受其殃。且贵军幸而胜,不足为荣,反招全国之切齿,不幸而败,则北洋势力从此堕地矣。曩者蜀未独立,两军对峙,在贵军已有竭蹶难支之势。今贵军所增益者仅一不完整之第八师,而全川军队皆成贵军之敌。况滇、黔援师,以桂事既决,源源而至,其兵力较之一月以前,尤非可同日而语。加以帝制取消之后,贵军心理作何感想,谅亦我公所察知,其尚能为项城一人致死力与否,自是疑问。则一旦决裂,胜负之数,似不待着卜而决也。云峰北人,虽身处南军,胡马北风之义,常萦绕于脑际。凛国事之危急,念战祸之凶残,午夜徬徨,奠知所措。尚冀我公熟筹审虑,勿将此等问题轻轻看过。至盼至祷。如何?
这些信件情理兼备,看完之后,深感笔真的能退兵,能杀人。不得不服。
四川、湖南两省的独立,给袁世凯打击极大,因为四川的陈宦,湖南的汤芗铭都是袁世凯非常信任的。可是,连自己最信得过的手下也背离自己了。袁世凯自护国军崛起以来,焦劳羞愤,早已病在膏肓,听说四川和湖南独立,精神和身体彻底崩溃。6 月 6 日,一命呜呼。
如果袁世凯像大家向往的那样,是华盛顿,那么中国会怎么样?
让我们来看看华盛顿当年是怎么做的:
华盛顿率部与英军苦战八年,赢得独立之后,成为首任总统。
由于他厥功甚伟,更由于当时帝制的普遍,所以不少人在对美国这样的大国能否实行共和制疑虑重重,就想拥戴华盛顿称帝,军队中的这种呼声更为强烈。有位尼古拉上校专门就此上书华盛顿,力劝华氏称帝。华盛顿得信后立即复一短信厉色反驳,兹据《我有一个梦想》(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所收译文照录如下:
尼古拉上校大鉴:
来信所述意见,我仔细阅读,不胜骇异。你所说的军队里有的那种思想,使我痛苦非常,自从作战以来,没有一件事令我这样受创的。我不得不表示深恶痛绝,斥之为大逆不道。目前我暂守秘密,如再有妄论,定予揭发。
我过去所为,究竟何事使人误会,以为我会做出对国家祸害最烈之事,诚百思不得其解。如果我尚有自知之明,对于你所建议之事,谁也没有我这样感到厌恶。为表明心迹起见,我必须补充一句,我诚心希望军队充分受人敬爱,超乎任何一人。而且就我的能力与影响而论,亦必竭尽所能,使军队受人敬爱。是以如果你仍以国家为念,为自己、为后代,或者仍然尊敬我,则务请排除这一类谬念,勿再任其流传,有厚望焉。
此候,台安。
华盛顿上面信中说的话,当然不是袁世凯能说出来的。
袁世凯是怎么做的呢?梁启超说他是“日日以黄金诱人于前,而以白刃胁人于后,务使硬制软化一国之人以为之奴隶”。梁启超回顾袁氏当国的作为时说:护国军总司令蔡将军之言曰:“吾侪今日不得已而有此义举,非敢云必能救亡,庶几为我国民争回一人格而已。”呜呼!我全国父老昆弟……知将军此言,其中含有几斗之血、几斛之泪者。呜呼!我四万万人之人格,至今日已被袁世凯蹂躏而无复余,袁氏自身,原不知人之所以异于禽兽者何在,以为一切人类通性,惟见白刃则战栗,见黄金则膜拜,吾挟此二物以临天下,夫何其不得者。四年以来,北京政府曷尝有所谓政治,惟有此二物之魂影纵横披猖,盘旋薰灼于人人心目中而已。夫无论何国,皆中人资居大多数。中人云者,导之善,则可以向善,导之恶,则可以向恶。袁氏据一国之最高权,日日以黄金诱人于前,而以白刃胁人于后,务使硬制软化一国之人以为之奴隶。自非真强立之士,其不易自拔也有固然矣。……盖四年以来,我国士大夫之道德,实已一落千丈,其良心之麻木者,十人而七八,此无庸为讳者也。而此种罪业谁造之?吾敢断言之曰:袁氏一人造之。袁氏窥破人类公共之弱点,乃专务发达此弱点以资利用。其有能自制其弱点而不甘受彼利用者,则必设法屠杀之,驱逐之,窘蹙之,使其不能自存。当前清之末,袁氏执政,已专用此策以自植势力;我国政界恶浊之空气,实自兹播种。及其为总统,乃益煽而扬之。试思以此种人为淘汰之术,挟大力以鼓铸社会,云何可当。使袁氏帝国成立,赓续行此政策数年乃至数十年,其必善类日渐灭绝,惟恶种独能流传,其不至使全国人尽丧失其为人类之价值焉而不止也。
袁世凯凭借他强劲的手段,确实在清末和民国初年的乱世中获得了极大的权势,然而,最后却落得一个非常悲惨、痛苦的结局。他最后的处境非常难过。为此,李剑农总结道:“袁氏临死所受的痛苦和他自己所加于清室的痛苦大略相同,他的措施也有和载沣相近之处。载沣想借宣布宪法信条以保持皇位,袁氏也想借撤销帝制以保持总统;载沣向袁氏投降废止亲贵内阁,起用袁氏组织责任内阁以收人望,袁氏也向段氏投降,废止政事堂,起用段氏组织责任内阁;袁氏对载沣再三要挟,必取得实权而后出,段氏对于袁氏也有所要挟,不肯即出,必取得相当实权而后动;袁氏在辛亥时秘密与革命军通款,以颠覆清室,现在冯、段、陈宦之流也秘密与护国军通款以倒袁;辛亥时外人的舆论,一致非难清室,现在外人的舆论也一致责难袁氏。大概辛亥年清室所受的苦恼逼迫,现在袁氏也一一领略了一番。不过袁氏比载沣到底利害一点,他对于清室所施的要挟逼迫无不如愿相偿,而段氏对于他的要挟,他却能把持不放。辛亥时,为清帝退位的阻力有良弼等一派的宗社党人,现在也有段芝贵、倪嗣冲等的一派为袁氏退位的阻力;而袁氏个人意志的坚强又远在载沣之上,所以袁氏退位的问题比清帝退位的问题还要难解决。最后促成清帝退位的,为清军前敌将领段祺瑞等四十余人的联电,现在虽没有这样一个联电,川湘两省独立的电告也可谓有同样的功效了。”
经历过这些痛苦之后,袁世凯又回到了他杀掉的宋教仁所主张的责任内阁制。宋教仁当年解释责任内阁制的好处时,就强调过:这样做的话,总统最安全。袁世凯当年当然听不进去。
袁世凯到死也不明白宋教仁说的是真的:民主政体是对所有人最安全的。他终于因为自己的“黄粱一梦”,选择了不归路。